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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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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乍到的驚魂夜並不意味著接下來我的生活就跌宕起伏如戲劇一般,恰恰相反的是,崇大人在把我帶來薩洛莊園後就開始對我不聞不問,而薩洛謬,顯而易見這位在自家父親大人面前裝柔弱順從的美少年也在試探我沒有結果之後再也沒有來過我的房間。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平淡無波,偌大的莊園裏唯一我認為正常的活人就只有奧玎了,奧玎每天早晨都會為我送上早餐,謙謙有禮地詢問我有什麽需要。

其實薩洛莊園的生活如果不用擔驚受怕是很愜意的,我在音樂室裏目睹了一架價值連城的鋼琴,藏書室的書可以堆到天花板上,玻璃花房裏的薰衣草散發著幽幽的香氣,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在莊園任何一個角落裏肆意地呆上一整天。

我不知這樣的特權是喜是悲。

偌大的藏書室裏,我靜靜地藏身於角落,翻閱書頁時會有些許的塵埃飄落下來。讓我吃驚的是這裏竟然有大量一個世紀前的原版書,很多的封面都脆若薄翼,吹彈即破。

和母親一直漂泊在外的我從來無緣和書能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我起初小心翼翼,生怕那個喜怒無常的謬少爺會突然撞開門發現我,但是連續幾天的平靜之後我終於放下心來,反正莊園的藏書室大得像個迷宮,我在靠近窗戶的地方盤坐下來,欣喜若狂地吞食著精神財富。

我現在手裏打開的這本便是D.H.勞倫斯的《虹》,這是一本講述一家三代人的糾葛傳奇。虹就如一個飄渺如泡沫的象征,我們現在身處的看似繁花似錦的世界,其實很大程度上就如一個被霓虹照亮的圓圈。而在這圓圈之外,只是一片黑暗,而我們並非一無所有,卻是兩手空空。

結尾之處,我一直以為勞倫斯會讓一切破滅,就如他讓前兩代都陷入了現代人的精神困境裏一樣,即使第三代的厄休拉,最終是仰頭凝望天上的虹,心底依然懷揣希望,但於我來說,虹的故事,不過是揭示了幸福的不可及性罷了。

勞倫斯到底是老練得很,明明不信,卻還非得要給讀者一個虛幻的念想,倒不如直接了斷來的幹脆。我譏諷地想著,陡然發覺周遭一片冰涼,暮色降臨,我正想把這本書放回書架,突然之間,我瞥眼瞧到了什麽,似乎是一張信箋,插入了書的底頁。

好奇心不免大振,我立刻翻到最後一頁,我沒有猜錯,的確是一封信,讓我驚愕的是,上面娟秀的老式字體顯然出自女子之手,而收信人卻是——薩洛崇!

崇大人!我一陣激靈,眼前迅速掃過薩洛崇嚴峻的面容,要知我現在雖是被當做客人看待,但從薩洛謬那晚的試探,我知道實際上我對這個家一無所知,而對這個家族的主人的秘密要是了解到一絲半分,恐怕我的下場不是那麽好過的!

但……我的目光劃過信箋的表面……這封信看上去至少幾十年沒有拆封過了,恐怕連崇自己都忘了他有封信遺留在這裏,是他,還是這個寫信的女子偷偷夾入這本《虹》中?

我心念一動,一種忍不住的渴望讓我顫抖著手拆開了信封,目光飛速掃過,一目十行間,竟然依舊讓我心神震撼!

這是一封極短的信。字字如淚。

“親愛的,我真不知為何你在知曉我懷的是個女孩時你堅決不要這個孩子!我愛你,所以我愛你給我的孩子!我不會墮胎,我初懷孕時你是多麽欣喜,而現在你卻讓我如此陌生!親愛的,你是因何緣由而變成這樣,你又為何在我拒絕你的要求時竟然要趕我走!那我便走了,帶著你的孩子,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拋下她!永別了。——愛玻”

果真是一封傷心女子被負心人拋卻的絕情信,不,說是絕情,信中愛玻恐怕對薩洛崇依然懷有深深的眷戀吧,否則也不會寧可被拋棄也要生下薩洛的女兒。

我嘆息一聲,這封信雖然絕望,卻與我無關,薩洛崇,這個男人自然不是好心之極的濫好人,能夠成為擁有這樣一座莊園的大家族的族長,倘若還有婦人之仁,怎能敵得過世間滄桑而讓久久不衰?這封信其實倒讓我失望了,我本還希望能夠讓我了解到薩洛家的一絲半點真相。

沒有錯,即使奧玎管家從來沒有透露半句,即使這座莊園看上去寧靜祥和,即使薩洛家似乎和洛杉磯一般的暴發戶並無不同……

但我總有種直覺,莊園城堡的某一處,必然掩蓋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若我想得沒錯,這和我被帶到這裏的原因,有很密切的聯系……如若再想遠一點,母親的慘死,也許也和薩洛家相關!

我在別墅中每個房間都細心地觀察過,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只有這封信……是的,我之前兩個猜想,更有可能的是愛玻臨走前匆匆將信夾在書裏,而薩洛崇沒有看到!崇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把他的過往的痕跡,遺留在居住的地方?

我低下頭重新檢查了一遍內容,依然沒有任何新發現。我失望地正要放回原處,突然!我留意到愛玻的簽名那處,全身陡然地顫抖起來!

不,不是那個簽名有任何的異常。而是下面的日期——1915年1月23日。

1915年……!怎麽可能!

我震撼得無以覆加,崇的面容再一次劃過我的視野,即使保養得再好,崇的年齡也不可能老過五十歲,但是近一個世紀前的信箋……一個女子就曾懷過崇的孩子,甚至被崇下令墮胎!

一個世紀……倘若崇在那時便擁有了這座莊園,那麽我的直覺便沒有錯了!薩洛莊園的年紀有一個世紀以上!而崇,至少在那時便已經是莊園的主人!

這怎麽可能……!我眼前一片漆黑,雙腿發軟,想站都站不起來。

活過一百歲,卻仍擁有中年的面容,這是奇跡?或者……還是被詛咒禁錮的神話?

牙齒在戰栗,視野上空猶如一片片黑影在盤旋。薩洛崇,薩洛謬,這對父子異常的舉動,以及掩藏在舉動背後的更深遠陰寒的意義,我究竟是知為好,還是不知為好?

我究竟到了什麽地方?我最初是為了母親。現在呢,我是否能夠首先保全自己?

我不動聲色地將《虹》放回原處,卻將那封信折好給塞入了口袋。保全自己,和追尋秘密,其實並無差別,即使我想全身而退,恐怕崇這個男人,也有他自己的計量。

我所能做的,便是步步為營,盡力將這座神秘的莊園深埋的秘密給挖掘出來!我不相信所謂的正義,但至少知道真相,會讓我覺得,即使被操縱,我也是可以改變命運的軌跡!

愛玻小姐,如果你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我的話,就多給我一些訊息,讓我更深地了解薩洛家,了解薩洛家族的背後,到底是黑暗,還是光明!

我匆匆經過走廊,突然,我瞥到莊園正廳燈火輝煌,這樣的擺飾,只有主人設宴招待時才用的,崇回來了?我心下訝然,要知道崇離開幾天我都快不記得了。

我猶疑著現在是回房間去饑腸轆轆地等待奧玎在準備宴會的空擋記得我好派人給我送飯,還是去門口觀望能不能找到個女仆私下給我做一份,就在我猶豫不決時,突然看到有個人影從客廳門口閃現,我急忙上去拉住他就拖到角落裏。

“……?”這個男仆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噓,”我急忙囑咐他,“崇大人現在還在和客人一起吃飯?”

這個男仆遲疑地點點頭,我趕緊又問,“客人多嗎?”他又搖搖頭。我想了想,還是不要打擾為好,畢竟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得罪了崇,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你找我……什麽事?”這個男仆好像還不認識我,這也正常,本來我就沒在所有仆人面前露過面。

“來來,”我對他招招手,畢竟現在我還指望他來填報我饑腸轆轆的肚子呢,但是又不能讓餐廳裏的那些人聽見,他把耳朵湊過來,我輕輕地吐氣,“我的名字叫姽婳。你……知道我吧?”

聽到我名字的同時,他睜大了眼睛,我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清秀幹凈的男孩,我對這類的男孩子可最沒有抵抗力了!

我尷尬地指指我的肚子,“我……餓了。”

仿佛很配合似的,肚子忽然咕嚕嚕地一叫。我們相視,繼而都輕聲笑了起來。

“你不就是薩洛叔叔帶回來的那個女孩?”我心一咯噔,他怎麽會知道?

他看著我驚疑不定,忽然拉起我的手,直接就把我帶進了燈火輝煌的大廳,“要知道我們可等了你很久了。”

“姽婳?”崇大人面色微微一變。

我楞楞地站在那裏,頭頂的吊燈發出太過奪目的光彩,我全身寒戰,一股冷氣從腳底直沖上頭頂。

“森你這孩子,崇大人可是很寶貴姽婳小姐的,你怎麽就把她給帶來了呢?”這呵呵笑得和藹但嘴角並無笑意的男子,應該就是今天最重要的客人了吧。

“司大人言重了。”崇竟然趕緊頷首,“崇並沒有私藏姽婳的私心,只是這孩子初來乍到,這樣的場合多少會有些害羞,怕是會禮儀不周,驚擾大人。”

“崇叔叔,您說得沒錯,她果真有一頭血紅色的長發,真漂亮!”牽著我的手的男孩子笑得一臉純真,被崇尊稱為司大人的男子放緩聲調,“森,在崇大人的家中怎可如此無禮,人家可是尚待閨中的小姐。”

“哦,對,真的……很對不起!”他一臉驚惶,急忙放開了我的手,我微微一笑,其實我並不排斥他。

“姽婳,這是今天來自安德家族的兩位尊客,安德家的族長司大人,和安德家二公子森。”

“我叫森,對了,剛剛你叫我,是因為你餓了吧?給,這是我不想吃的黃油面包,你吃吧!”

森將我拉到他旁邊的座位上。明明是很輕率的舉動,在場卻無人阻止。我只好順從森的意願坐下來,與此同時我感受到了一道鋒利的目光。

是謬。他嘴角總帶著那絲若有似無的譏諷,審視的眼光讓我覺得我猶如俎上魚肉,被他的目光緩緩地淩遲……

“森這孩子,好像和姽婳很合得來呢。崇,你說是不是?”司大人微笑著對崇說,崇沒有回話,卻輕笑著應和。

我不由自主地想,崇原來是想把我隔絕在薩洛莊園裏,沒想到還是有人找上門來,這安德家的人,要見我又是何等用心?更讓人玩味的是,為何看上去兩家和諧,卻暗地裏彼此較量,這又是緣何?

作者有話要說: 血族的家族史就要緩緩展開啦,期待下下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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